“毕方,你为什么一言不发?”
自从谢老师把时荀放回小花园以后,时荀就把毕方放到秋千椅上,然后自己站在一旁。他就一直在试图和毕方聊两句,那勤勤恳恳的样子,饕餮看了都要骂几句白痴。
毕方其实不是故意不搭理时荀,只是作为一个毛绒玩偶,时荀提出的要求真的有些无理取闹。所以它只能捏法诀从哄他自己,变成哄时荀。
在毕方再次变出一个闪光诀以后,时荀的姿势从站着,变成蹲着。
“毕方,好像你总是知道用什么东西可以逗我开心,明明我们才认识不久不是吗?”
毕方没有动静,时荀也没真打算让毕方回答他什么,他有种预感,而且他希望那个预感是真的。时荀又看毕方变了几个闪光诀,它好像特别喜欢捏这种燃烧过后会带点小火花的法诀。
“毕方,我不确定后续发展会是什么样子。我有预感,饕餮说的那个时机要到了。后续最坏的可能是我们会分开,但是答应我,如果发生了意外,你一定要等我出现好吗?”
时荀没等来毕方的回答,反而等到了青朗的。
“小荀!玩什么毛绒玩偶呢?给我也瞧瞧。”老远就听到青朗的声音,也不知道他又从哪儿逛过来了。时荀没说话,只是侧身挪位置给青朗腾出一个地,方便他过来看。
“嘿,独脚小鸟!谁给你的?”青朗乐呵呵的蹲在时荀旁边,他只是把头往前凑着看,但并没有伸手去碰。
“它叫毕方。”时荀皱着眉头纠正了青朗的说法,“一对夫妻给的见面礼。”
“谢医生也在?”
“当然在。”时荀觉得青朗这问题有点莫名其妙,“你不能叫它独脚小鸟,它不会喜欢。”
“好好好,毕方是吧,就那个山海经小怪兽嘛。又是木神又是火神的那个。”
忽略掉青朗的不正经,他说出口的话倒是令时荀感到意外。
“你知道?”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时荀笑着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青朗不愿意多说,他也就不多问了。
“青朗,为什么谢老师从来没找过你?”
面对时荀突然间的问话,青朗好像有点惊讶,但立马又反应过来重新淡淡笑着,“因为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小荀,别问了好吗。”
青朗蹲久了索性站起身子来,他没有理会时荀欲言又止的那副表情,只是一边往前走一边大声嚷嚷着到饭点了想要吃饭。
“小荀我先走了哈,老位置等你。”
时荀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给青朗留下私人空间,他感觉得到自己的好友情绪并没有看起来这么高涨。他看了看钟楼顶端挂的钟表,寻思着时间还够,他决定先回去把刀片藏好,随身带着还是有点危险,然后再去吃饭。
“小朋友,这里在刷墙,你换条路吧。”
回去的路上好巧不巧碰到了施工队,时荀抬头看了看在脚架上的男人,看他身形总觉得有点眼熟,但那人只是把头上戴的帽子往下压了压,催促他离开。近道走不了,时荀不得不绕路朝办公室的方向走。
“已经够了,你别再做那些生意了。”
路过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时荀听到了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他下意识的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然后悄悄把门缝拉的更大方便偷听。
“我不做这些生意怎么养活你,怎么养活外面那帮小孩?要不是我,孤儿院现在根本就没有多的钱让你们过的更好!青朗,你别再逞英雄主义了好吗?我已经对你们够好了!”
是谢医生和青朗。某人吃个饭吃到办公室来了?
“至少你不应该打时荀的主意!上一次装病被你送走的那个小孩,差点就被发现了,而且到现在你还有他的消息吗!那些人承诺你的事,他们办到了吗?”
在时荀的记忆里,青朗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气急败坏过,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听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时荀压低了身子悄悄往前走,把呼吸放的更轻。
“是他们看上了时荀,不是我要逼走他!是他们需要我提供一个最冷静的孩子!我不在乎那帮被送走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情,出了事也是那些人会想办法处理,我关心的只有你,你到底懂不懂!”谢医生似乎不想再继续和青朗讨论这些话题,她的语气显示出疲惫,“好了,你应该去冷静一下,希望这次你也能想明白。”
时荀赶忙快步走回原来的地方躲着。下一秒,谢医生推门从屋里拽着青朗向外走,而青朗好似习惯了一般沉着脸一言不发。
时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直到谢医生鞋子尖踢到一个物体后,时荀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空空荡荡的荷包,暗道不好。
哪怕青朗已经眼疾手快把那个玩偶捞起来死死抱在怀里,但谢医生还是使了劲把它从一个十岁小孩的手里抢了出来。
当看到熟悉的绿毛红斑玩偶出现在谢医生手中的时候,时荀和青朗的眉头同时一紧。
“时荀!跑!”青朗抢在谢医生的前面开了口,“我不会出事,你快跑!”
其实完全用不着青朗大声提醒,早在他弯腰去捡玩偶的时候,时荀就已经往回跑了。
“该死的臭小鬼,他哪儿都跑不了!”谢医生知道时荀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只能先把青朗的事处理完,再去处理时荀。
“我就说这孩子留不得,啧,听得到吗?想办法抓住目标,我露馅了。”谢医生对着衣领上的一个小麦克说了两句,然后气急败坏的把青朗拖到了钟楼下面,然后塞进里面的一个带床的小房间。
以前时荀总有一段时间找不到青朗,每次当他以为青朗被领养走了所以不告而别的时候,青朗又会出现在他面前,对于自己的去处只字不提。偶尔把时荀逗急了的时候,才会透露点线索,说是去了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基地。
“别想着耍小花招,你安分点,我就对时荀好一点。”谢医生把门锁死,然后左手抓着毕方原路返回。
另一边,在时荀拐弯马上跑出走廊的时候,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伸手用手臂死死卡住了他。
“小兔崽子,早上我好声好语的时候,你不跟我走,现在下午非要我把你绑上,你才愿意是吗!”
时荀错愕的抬起头,是了,他之所以觉得眼熟,是因为早上才刚刚见过面。
“你们是一伙的。”时荀没反抗,任由男子用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细绳绑着自己。
“你很聪明,所以我希望你能安分点。”他把时荀扛在肩上,然后往走廊深处走去。不知道谢医生又下达了什么指令,时荀一路上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孩子。
“老实在这里待着,一会儿我把文件带过来,你给我老实签字。”男子把时荀甩进一个空房间,说完这句话以后摔门而去。
门一关,时荀就立马把右手往后伸,掌心向内,食指中指的指尖用力绷紧向前伸,其他手指关节微微弯曲方便施力,把一开始随身带着的刀片拎了出来。他叹了一口气,果然,自己准备的东西总有某刻会派上用场。
他飞快的把绳子割断,然后把从身上的掉落的一截短绳捡起来打了个两个结,一头挂在门后的挂钩上,另一头挂在门旁边墙上的一个鹿角装饰上,形成一个简易的防盗链。
做完一切后,他估了估时间大概过去了一分半左右,想到男子可能马上就会回来,他不再犹豫直接推开窗子往外跑。
青朗应该不会有事,因为谢医生说过最在乎的就是他,那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毕方。
“你过来干什么?”谢医生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着推门而入的男子,一脸不耐烦的问道。
“谢茵茵,别这样看我,你知道我不喜欢的。人我已经抓到了,把那什么领养合同拿过来,我今晚就把他带走。”说完不管不顾的坐到沙发上,然后从饮水机旁边取了个一次性水杯接满了水,“渴死老子了,每次来你这破地方都觉得干燥的要命。”
谢医生翻了个白眼,“你要是多给我点钱,我就能买个加湿器了。”谢医生弯腰翻出早上摊在桌上的文件,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桌子,导致放置在桌角的毕方玩偶滚掉了下去,“真是倒霉!喂,你什么时候把那破玩偶拿走,然后把我的茶叶还回来,我可不愿意亏本和你换。”
“换换换,一会儿我去车上拿给你,话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男子接过谢医生递来的文件,然后坐在沙发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谢医生坐在他旁边粘了印泥盖上公章,听到男子后半句的提问后侧耳倾听了一下,“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有股焦味。”
下一秒,整个办公桌火焰翻飞,火光映照了四面墙壁,也照亮了两人的脸。
“着火了?喂!着火了!”
两个人争先恐后的往门口跑,看到越燃越高的火焰,根本没有想过把它扑灭,只是一心想着远离。
书桌下面的毕方,自从听到时荀被抓以后,就接连捏了好几个闪光诀,后面才堪堪用积累下来的小火花点燃了书桌下面堆砌的签了字的白纸,然后看着小火花变成小火苗,越燃越大,直到成功烧着了桌角。
短时间内连续使用法术让毕方感到疲惫,看来在这个世界中,它还是会受到不小的限制,后期要给饕餮反馈一下注意事项才行。
此刻毕方已经不再是玩偶的样子,自从被火花包围以后,它就恢复成了游戏前的样子,只不过大小还没变就是了。它看了看周围,这里已经是火的乐园了,现在它要找个地方出去,然后去找时荀,游戏要结束了。
毕方在整个房间内逛了一圈,门被逃出去的二人关的死死的,窗户也严丝合缝透不出一丝风。好像,它找不到地方飞出去了。它试着捏一个闪身诀来用,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点反应,它还是好好的待在这个房间里。
毕方暗道不妙,虽然它不怕火,但如果长时间待在这个屋子里对被限制的它来说还是会有无法忽视的影响,如果又变成玩偶了,它该怎么办。
时荀从窗子边翻出去后就直接往小花园那里跑,他不会傻到在走廊和男子来个面对面,就凭那个小刀片做武器,简直是痴心妄想。
越往前跑,时荀越觉得不妙,他隐约嗅到了一股烟臭味,等他路过钟楼以后,对面的办公区已经火光冲天,烟阵透孤儿院。
“毕方!”
时荀此刻脑子里一心想着毕方,他不清楚那个小玩偶会不会被点着受伤,他也不知道饕餮会不会真的袖手旁观,游戏的目的就是一定要他和毕方来个生死较量。
如果饕餮知道时荀此时的内心活动的话,真的会被气吐血,在看到毕方点火以后,它还在感叹命运的奇妙,该发生的事终究会发生。但是看到毕方捏闪身诀后却没效果以后,它就开始急了。
“不会吧,这游戏限制这么大吗?”
等后期看到毕方的羽毛在火堆中慢慢重新变为毛绒材质的时候,它更是差点强行打断这场游戏,如果不是白泽拉住它,此刻它必定会遭到干预游戏的反噬。
“饕餮,你不能改变未来。如同这场火灾注定会发生一样,时荀也必定能救毕方的命。”
饕餮看着闪身出现在它旁边的白泽,满眼通红的开了口,“白泽,你是祥瑞之兽,虽然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我从来都没见过你预言我们之外的事。”
白泽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饕餮。
饕餮冷静下来,白泽从来不会费心为它不在乎的事情预言,难道,“你已经确定这一次就是他了吗?”
时荀赶到窗户边的时候,毕方半个身子都玩偶化了。时荀不确定毕方是不是还在里面,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胸口处感到一股热量。他把身上的衬衣往外翻,里面掉出来一根绿色的羽毛,那是毕方游戏开始前给他的。
那一根令饕餮感到意外的,甚至被它戏称是时荀救过毕方的命所以才得到的,来自毕方心口处的羽毛。
时荀不再犹豫,转身向另一边跑去。他要去捡之前遇到的,装作施工人员的男子用来搭脚架剩下的铁棍。他绕了条以前青朗带着他走的小路,因为此时火越烧越大,原先没有见到的那些孩子都被放了出去四处逃跑,他没时间从他们身边挤着走了。
顺利带着铁棍返回后,时荀用手抹了把滴入眼角的汗水,然后用力往窗子玻璃上一敲,玻璃震动,但只裂开了一小条缝。
屋内快彻底变回玩偶的毕方听到了这不小的动静,卯足力气往窗户旁边飞,果然是时荀!它单腿降落在窗台上然后蹦蹦跳跳的,时荀看到了由一大半毛绒和一小半羽毛组成的毕方,心一沉,更加用力的敲了一棍子,下一秒,玻璃渣四溅。
“毕方!跳!”
时荀在快要倒地的那一瞬间,接住了从屋内跳出来的毕方,然后死搂着这小玩偶重重向后摔去,然后顺着那个小坡滚了两圈。
年幼的时荀,无能为力的饕餮,和卜天算地的白泽,都在那一刻同时送了一口气。
火势越来越大,时荀简单看了看毕方,它没什么地方被烧着,只是看起来有点脏脏兮兮的。
“毕方,我现在要去救青朗。”
时荀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么聪明的青朗没有从大火中逃出来——因为他被那个口口声声说着最在乎他的人困住了。
时荀听到了房梁被烧断的声音,听到孩子泣不成声害怕的声音,和院外救火车警报响起的声音。
青朗不会被关在禁闭室,不然自己在之前就能找得到他,而不会误以为他被领养走了。快动起脑子来啊时荀,你平常这么聪明,怎么就想不到一个藏人的地方呢?一个可以被青朗戏称为秘密基地的,青朗每一次都在那附近出现的地方。
为什么青朗每一次都可以在户外找到自己,是因为那个地方离哪里都很近。之前给孤儿院算风水的大师说过,整个院区构造像一个巨大的八卦阵,所以肯定有一个中心,中心,中心?
时荀抬头,透过阵阵黑色烟雾,看到了钟楼的顶尖。他飞快带着毕方向着钟楼方向跑,而一旁知道方位但苦于不能开口说话的毕方,也默默停止了运转身体里的能量,由着时荀带它去往那个共同的方向。
“青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