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戚缙山谢明月的其他类型小说《穿到十年后,冷戾夫君把我宠懵了戚缙山谢明月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掉毛的橘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梧桐被这红色粉末吓坏了,当即拿了谢明月的牌子,从后院小门出去。谢明月在屋内坐了一会,不见一个婢女进来添茶倒水,仿佛没她这个主子。想来这些年她无心管家,这些下人也都惫懒,看来还得找时间,提拔几个可信的人上来。她摸着手边账册,拿过一本空白的册子记了一笔,随后走出房,绕着院子审视。院前的情形还算干净整洁,可院后无人处落叶横生,野草遍地,乍一眼望过去,还以为入了个荒园。听见屋后的小厨房内隐隐传出嬉闹声,谢明月走过去停在门口,透过门缝看见两个婆子并两个丫鬟正围着炉子喝酒,脸上贴着黄条,手边摆着铜板,看样子是在玩牌。谢明月并未惊动这几人,而是凝神细听片刻便回了屋,待梧桐回来后,她问了一嘴。“夫人说的可是黄嬷嬷与李嬷嬷,当初您入府时身边只奴婢一人...
《穿到十年后,冷戾夫君把我宠懵了戚缙山谢明月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梧桐被这红色粉末吓坏了,当即拿了谢明月的牌子,从后院小门出去。
谢明月在屋内坐了一会,不见一个婢女进来添茶倒水,仿佛没她这个主子。
想来这些年她无心管家,这些下人也都惫懒,看来还得找时间,提拔几个可信的人上来。
她摸着手边账册,拿过一本空白的册子记了一笔,随后走出房,绕着院子审视。
院前的情形还算干净整洁,可院后无人处落叶横生,野草遍地,乍一眼望过去,还以为入了个荒园。
听见屋后的小厨房内隐隐传出嬉闹声,谢明月走过去停在门口,透过门缝看见两个婆子并两个丫鬟正围着炉子喝酒,脸上贴着黄条,手边摆着铜板,看样子是在玩牌。
谢明月并未惊动这几人,而是凝神细听片刻便回了屋,待梧桐回来后,她问了一嘴。
“夫人说的可是黄嬷嬷与李嬷嬷,当初您入府时身边只奴婢一人伺候,这两位嬷嬷都是大老夫人赐给您的,那两名粗使丫鬟也是原本府里的家生子。”
梧桐脸色有些不好看,谢明月听罢点点头,问她:“那粉末可曾问到了?”
梧桐一脸愤恨:“大夫说这药是绝嗣用的,若长久佩戴,会致使人的体质越来越寒,不易有孕。”
谢明月轻笑一声,果然是个阴毒东西。
“大老夫人为何这样?她不想抱孙子吗?”梧桐又气又急。
谢明月冷笑:“不是不想,只是不想要我生的孙子。”
十年来,她和戚缙山闹成那样,以至他三十无子,又不纳妾,云氏这个亲娘定是将她当成了眼中钉。
云氏敢给自己下,不怕戚缙山接触后受到影响,也是看在她与戚缙山不合,平日不在一起相处。
看来她这婆母并非面上看去那般和蔼纯良,云氏没有妖娆身姿,更不比罗氏保养得宜,却能够在府中屹立多年,甚至还与娘家是权贵的罗氏平起平坐。
这是个连罗氏都拿捏不住的人物,除了儿子争气,云氏自己定然也有手腕。
那两个婆子是云氏的人,两个丫鬟说不定也是谁的眼睛。
谢明月垂眼思忖,既如此,她就不客气了。
“给我。”
她将红色粉末重新放回镯子里,将镯子戴上。
“夫人!”梧桐着急地看着谢明月。
这不是绝嗣的药么!
谢明月笑了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我自有打算。”
她重新躺回榻上:“要李嬷嬷和黄嬷嬷进来伺候,你去盯着丫鬟们收拾院子。”
梧桐一头雾水地出去了,过了一会,两个婆子不情不愿地进了屋。
“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夫人竟让老婆子来伺候了。”
黄嬷嬷皮笑肉不笑地站到谢明月面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谢明月淡淡觑着两人:“既是我院里的人手,便都是伺候我的,我能用梧桐,也能用你们。”
闻言,黄嬷嬷和李嬷嬷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大夫人平日都在屋内病歪歪躺着,今日折腾了一回,居然还有这么多力气?
谢明月不管她们心底想什么,她将手腕上那只刚戴上的镯子褪下,径直摆到桌上。
“这镯子是好东西,就是太重,李嬷嬷去收起来,以后别再拿出来了,我不爱戴。”
她说完便恹恹地躺回榻上,两个婆子见了那精致的镯子,眼中俱都闪过一丝精光。
“是,老奴这就去。”
李嬷嬷收起趾高气扬的模样,谄媚地捧起那只镯子走到内室。
谢明月垂眼勾起一抹笑容。
方才她们在小厨房赌得热火朝天,可不知道这是云氏差人送来的。
而那李嬷嬷连下个月的例钱都赌上了,这么个价值不菲的镯子摆在面前,不动心都说不过去。
她一边吩咐着两个婆子做事,一边在榻上小憩,盘算着何时事发。
到了傍晚,戚缙山身边的金河来到院外。
“夫人,大爷应酬回来了,如今醉得厉害,夫人去前院瞧瞧吗?”
“戚缙山醉了?”谢明月在屋内听到金河的禀告,心中窃喜。
喝醉的人嘴上没门把,岂不是正好套话。
更何况,她不在院内,才会给那两个婆子动手的机会。
“走。”
她披上那粉色斗篷,留下梧桐守在屋内,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即让金河带路,来到戚缙山的院里。
玉江在房内伺候着,见谢明月来了,顿时朝金河竖起大拇指。
厉害,连夫人都请来了。
“醒酒汤放下,都出去吧。”
待房门关上,谢明月看着坐在榻上的戚缙山。
他身上飘着股轻微酒气,玉刻般的面孔此时染上些醺红。
人至盛年,容貌也比十年前更为出色,当初的戚缙山已经靠着一张俊脸惹得一些贵女心动,如今更是清贵绝尘,近距离看着他,谢明月的心底五味杂陈。
有家世、有手腕,这样的一个年轻权臣,真的会只守着她一人吗。
她略略一出神,手腕突然被握住。
“夫人。”男人半阖着眼,呼吸滚烫,大掌抓着她的手指摩挲,“谁让你来的?”
“听说你醉了,我来瞧瞧你。”谢明月听不出他话中喜怒,抽了一下手没抽出,却被他握得更紧。
“放开我。”她去拉他的手。
戚缙山却微微一使力,谢明月低呼一声,便已经被他罩在了榻上。
她羞恼挣扎:“戚缙山,你干什么!”
戚缙山撑在她身上,感受着身下柔软的起伏,喷出炽热鼻息。
“不许动。”
他嗓音低沉,眉宇间却陡然浮现出一抹厉色,谢明月被他喝住,顿时有些后悔。
他们可不是什么寻常夫妻,她和戚缙山中间,隔着十年都洗不净的沉疴积怨,她怎么就草草信了他不会伤害自己?
看到怀着人直挺挺躺在榻上,面色抗拒,戚缙山眸中闪过一抹黯色。
他深吸一口气坐起,眼神清明了些。
“让玉江进来伺候。”
谢明月连忙从榻上爬起来,后怕地退到一边。
她看了眼桌上的汤,抿了抿嘴,主动过去端起来。
“没事,我喂你喝醒酒汤吧。”
还得套话呢,看戚缙山这失态模样,分明是有些醉意的,她不能走。
“二、玉、坏......”
谢明月跟着念出这几个字,心情陡然转低。
“木槿,这二,是指二小姐谢晚晴,这玉,是指戚修玉,对吗?”
木槿点头,谢明月眸光凝重,追问:“他们怎么坏了?当年谢家赶走我,有他们在其中作梗?”
木槿一边“嗯嗯”,一边飞快地想要比划,可惜谢明月看不出她的意思,要她写,木槿也写不出来。
谢明月叹了口气,眼见那车夫从茶馆出来了,于是放弃了追问,接着道:“那我为何嫁给戚缙山了,木槿,当初是不是戚缙山强逼我?”
木槿瞪大双眼,摇头否认,并在谢明月手腕上写了个“好”和“九”字。
谢明月轻轻咬住嘴唇,原来戚缙山并未强迫她。
甚至木槿还说他好,难道她一直都误会他了么......
还有,不知道这个“九”是什么意思。
“戚夫人,咱家王妃还等着五姨娘回去伺候呢,您这旧,不如择日再叙吧,回去迟了,小的也不好交代啊。”
车夫喝完茶,腆着肚子走过来,朝谢明月点头哈腰。
真不知道这戚夫人和一个哑巴姨娘有什么好说的,瑞王妃治下严苛,若真迟了,他与五姨娘都得挨罚。
车夫身后是瑞王妃,谢明月的确不好一再强硬。
“行,不说了,”她放下袖子,拍拍木槿的手,“来日我再去瑞王府瞧你,你若有事,只管遣人到顺清侯府找梧桐,好吗?”
木槿不舍地抓住她的手,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
梧桐在谢明月身后难抑伤感。
“木槿姐姐以前最是口齿伶俐,怎么变成哑巴了呢。”
谢明月心绪纷乱,坐回马车后,沉声吩咐她:“别哭了,木槿定是被卖到花楼后,得瑞王垂怜,这才成了妾室。”
虽说为妾者难,到底也比在花楼卖笑好,只是进了王府,就不可能出来了,谢明月思来想去,一时竟想不到解救木槿的法子。
“时候不早了,先回府吧。”
她看了眼天色,这里离桂南坊远,不好再返回去问白馨,只能先回府参加家宴。
梧桐坐到谢明月身边,谢明月掀开袖口,看着那靓蓝颜料写出的几个字,默默思忖。
如今看来,谢晚晴与戚修玉都不是好东西,当年她被赶出谢家,定有他们插手,而若木槿所写是真,当年帮她之人恐怕是戚缙山。
戚修玉今晚就要回府,谢明月揉了揉额角。
想想那日戚缙山提及戚修玉时,不说人话的样子,她就头疼。
“夫人,回府前先将颜料擦了吧。”
梧桐见那颜料实在鲜艳,向谢明月递上打湿的手帕。
谢明月接过来擦了几下,却没有擦掉。
“这颜料是特制的,要用油膏擦,晚上卸发时再说吧。”
待回到顺清侯府,下人们已在热火朝天地往前厅送菜,罗氏陪着顺清侯站在廊下,夫妻俩难得安安静静地笑着说话。
谢明月今日回府,足足穿过了四道门,又从年岁悠远的古树旁绕过,这座侯府的规模比十年前扩大了一倍,而这一切,全赖戚缙山在朝中获得无上荣宠。
谢明月远远觑着廊下,十年前顺清侯还是寻常勋贵模样,如今倒是素寡不少,蓄着长须,身如瘦竹,透出几分缥缈的出尘之气。
只是内里如何就不知道了。
谢明月垂眼走到人前,恭谨行礼:“儿媳见过父亲,父亲此次上山清修可还安顺?”
顺清侯一怔。
他这个大儿媳,久不出户,听说成日病怏怏躺着,只是儿子一直护持,所以他也没管。怎么如今一瞧,模样珠圆玉润,气色上佳,除了瘦弱些,倒是个挑不出错的闺秀模样。
“这是缙山的媳妇,侯爷莫不是太久未见,不认得了?”
罗氏见状,轻声提醒丈夫。
顺清侯大笑:“怎会不认得,不过是瞧着明月康健许多,可是身体好了?”
谢明月淡淡一笑,落落大方:“劳父亲挂念,儿媳如今无恙。”
顺清侯摸着胡子点头,罗氏接话:“身子好了就行,缙山如今也三十了,你也要抓紧诞下大房的子嗣,为侯府开枝散叶。”
在顺清侯面前,罗氏显出正房的气派,不过还是趁机戳大房的痛处。
谢明月唇角微冷,正要开口,一抬眼,便看见戚缙山大步走来。
他行走时向来奔逸绝尘,夹杂着一阵初春冷风,眨眼便到了近处。
“父亲、侯夫人,外头冷,怎么不入座?”
“正准备进,”对着自己这个不怒自威的大儿子,顺清侯的气势默默转淡。
他踱步入内,戚缙山带着谢明月缀在后面,凑近了问她:“今日问到想问的了吗?”
他线条优越的下颌就在眼前,凸显着成年男子内敛深沉的吸引力,谢明月想到昨晚两人之间的吻,忍不住心生羞涩。
“没有,我去街上逛了逛。”
她想到木槿写的那个“好”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个“好”法呢,难道她与他的成婚,全赖他的“好”?
他可怜她,所以才娶了她?
她将心绪变化藏得很小心,但戚缙山是何人,那双明察秋毫的眼瞬间就看出了异样。
目光落到席上给戚修玉空出来的位置,戚缙山眸光一顿,开始不停地摩挲起手上的狮头扳指。
“逛了什么?”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谢明月也有些心不在焉。
“随便看了看,到长安街上去了一趟。”
顺清侯与罗氏已落座,谢明月对着席间空位,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座次该如何排。
也没个下人指引她。
她犹豫一瞬,正要凭着常理落到罗氏身侧,戚缙山一把攥住她。
“你坐在这,”见她连座次都弄错,戚缙山冷冷沉眉,“怎么,人还未归,心就飞到他身上去了?”
谢明月惊讶抬眸,见他唇角噙着一抹冷笑,整个人阴冷又吓人,不禁皱眉:“你说什么?”
她这天外游魂的模样落入戚缙山眼中,更令他怒火中烧。
“无事。”
他入座后便沉默不语,谢明月不明所以,正要追问,这时门房跑到屋前,喜气洋洋地跪下。
“侯爷、侯夫人,二爷回来了。”
谢明月脑中的弦“嗡”的一声响了。
戚修玉回来了。
隔着十年陌生光阴,谢明月倏然攥紧了椅背。
被背叛的恨意袭上心头,令她无法抑制地战栗。
那素白的手指被挤压得褪尽血色,戚缙山看在眼里,不知该自嘲还是该发怒。
随着几人齐齐侧头,门外脚步声渐渐靠近。
“这么晚,母亲怕是睡下了,让梧桐去请。”
谢明月肩上一暖,被他眼底浓烈的情绪勾得心“咚咚”跳,她移开目光,让梧桐去叫人。
戚缙山接着道:“这两个狗胆包天的东西,给我搜。”
他一声令下,金河带来的小厮婆子们便麻利进了两个婆子的屋内,内外搜了个底朝天。
这一搜,不仅搜出了赌钱的骰子、黄条等物,更有一些明显不属于下人的首饰摆件,戚缙山一瞧,便看到许多自己以前送到琼华院的物件。
“这些都不是我赐的,如何在你们屋内?”
谢明月淡淡看着她们。
“亏你们在我院中待了这么些年,原来平日里行的全是背主之事。”
两个婆子千想万想也想不到大晚上,谢明月还会带着戚缙山回院,此时铁证如山,狡辩已是不能,只好伏在地上哭嚎。
“大爷饶命,老奴们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望夫人瞧在大老夫人的份上,再给老奴们一次机会。”
谢明月不动如山,只等着云氏过来,戚缙山听得厌烦,微一蹙眉,身旁玉江便上前狠踹了两脚。
“都安静跪着,少惹得大爷夫人耳中糟污。”
他脚劲大,两个婆子顿时被踹得滚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这时院外响起云氏的声音。
“明月,黄李嬷嬷都是我从身边派给你的,什么偷窃,怕是下人一时疏忽,忘了收拾,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云氏都已躺下了,又被梧桐吵醒,被迫起身。
她这儿媳一向安静如鹌鹑,如今不知是怎么了,竟一反常态,敢拿捏起她的人手,她对谢明月自是存了满肚子意见。
“母亲,是我叫人请您。”
戚缙山淡淡开口。
云氏没想到戚缙山也在,剩下的责罚在嘴里绕了一圈,终究咽了下去。
戚缙山看着云氏瞬间转变的脸色,也跟着冷脸三分。
如今看来,以往许多人都是在他眼前做样子,今日这突然事发,倒让这些人现了原形。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云氏对着亲儿子,缓和下脸色。
“母亲,我与缙山是夫妻,他在我的院子里,不是再正常不过么?”
谢明月等到对手,终于不再沉默。
“若他不来,也不知晓母亲为我挑的人,平日在院中都是何等忠心行事。”
她走到地上那堆物件旁,从梧桐手中接过那只镯子。
“自我病后,许多事无力管束,这些东西,许多都是缙山送的,还有今日母亲送的镯子,竟都落到了她们手中,这是我做妻子的失职......”
“往自己身上揽什么,恶仆背主,处罚了就是。”
戚缙山怒意深沉,一把攥住谢明月的手。
看着那只镯子突然被拿出来,云氏眼皮一跳。
下一瞬,谢明月手一滑,那镯子便直直落到了地上。
“呀!”
梧桐惊叫一声,连忙上前捡起镯子,却惊骇地后退一步。
“血!”
众人纷纷低头看向镯子,只见那道暗格被打开,镯子里的粉末尽数撒在地上,鲜红刺目。
“这是什么?”
谢明月疑惑地后退一步,看向云氏。
“母亲,这是今日您差人送给儿媳的,这镯子里竟然还有东西?”
云氏慌了一瞬,立即扬起笑脸。
“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是白嬷嬷同我说,有益子嗣的药粉,母亲怕你听了不高兴,于是特意藏在镯子里,想让你和缙山早些有好消息。”
白嬷嬷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惊诧和绝望,却依旧牢牢站在云氏身后,低头:“是老奴娘家的法子,夫人莫怪。”
她哪里还不明白,云氏这是要让她背锅,可是想想被云氏捏在手上的一家子,白嬷嬷只能认下这桩事。
玉江颇通医理,在戚缙山的示意下,他上前刮起一抹药粉,轻嗅片刻后,沉稳道:“大爷,粉中有黄柏、滑石等寒凉之物,非但不利于延嗣,反而容易导致绝嗣。”
闻言,云氏比谁都惊讶,她红着眼看向自己的心腹嬷嬷:“绝嗣?白嬷嬷!你跟我多年,却这般害我的儿媳?”
白嬷嬷立刻露出狠恶神情:“你也知我跟你多年,我求你给我儿一个差使,你都不肯。我就是要让你永远抱不上孙子,让你的后代永远不能延续侯府的子孙!”
“放肆,狠毒的老货,竟敢借我的手害明月!”
云氏脸色的神情又是伤心又是气急,抢在戚缙山与谢明月之前开口。
“明月,母亲错了,不该听信这老货的谗言,你原谅母亲一回。”
在众人看来,此事是白嬷嬷挑唆的,她一个婆婆,都开口认了错,若谢明月再不依不饶,多少有些不知好歹。
云氏果然好手段,心腹的婆子,一句话就将之丢出去了。
谢明月静静看着她,两人视线交锋,戚缙山突然拦在她身前。
“白嬷嬷所言当真?”
他拨动手上的扳指,怒气沉郁凝结,黑夜无星,积压在众人头顶。
云氏皱眉:“缙山,这老货已经认了,还有何好问的。”
她行事向来思虑周全,只是没想到一点,那就是谢明月居然将此事摊到了戚缙山面前。
有些事在后宅,她能够利用婆母的身份天然压制,可若戚缙山插手,一切就不一样了。
“母亲,我在问白嬷嬷。”
戚缙山面色如常,只是语气冷漠非凡,令人无端生寒。
“是我。”
白嬷嬷梗着脖子。
戚缙山微微点头:“很好,你可知,你残害朝廷命妇,不光自己获罪,就连你的家人,亦会受到牵连?往后三代,不可进入书院、更不能考取功名。”
闻言,白嬷嬷坚定的神色闪过一丝动摇。
“白嬷嬷,你可想好了?难道你要你的子孙后代,全都断了读书上进的路?”
戚缙山沉冷的威压下,白嬷嬷瞬间崩溃了。
“是大老夫人!大老夫人命老奴做的,大爷,您明察秋毫,此事并非老奴主动,老奴可以认罪,但老奴的家人是无辜的啊!”
她拼命朝着谢明月磕头:“夫人恕罪,是大老夫人指示老奴放的药粉,那药粉还是李嬷嬷去医馆买的。”
在云氏不可置信的神色中,白嬷嬷一股脑将真相全倒了出来。
谢明月微微挑眉,看向云氏:“儿媳哪里做错了,竟招致母亲如此狠毒的责罚,绝嗣?母亲若不喜我这个儿媳,不如让大爷直接休了我。”
炉香袅袅,男子劲瘦凝实的影子,沉沉压住女子纤细身量。
胭色的口脂被尽数融在齿间,吞吃入腹。
容色娇艳的女子细声求饶。
下一瞬,男子无情的嗓音袭入:“昭昭,你是我的。”
谢明月脑中混沌未分,便循着本意呢喃推拒:“不要。”
话落,唇齿间的动作一停,沉重桎梏抽离后,带来一阵寒意。
谢明月轻轻一颤,瞬间惊醒。
“戚缙山?”
看清男人面貌的瞬间,她的惊慌尽数化为怒意。
原来将她抵在床榻间深吻的人是他。
“放开我!”
他怎么敢......
看见谢明月眼底的抵触,戚缙山沉静的眉宇下浮出一层薄怒。
“昭昭,”亲昵的称呼,在他唇角被咀嚼至冰凉,“你要记得自己的位置。”
“什么位置?”谢明月还沉浸在惊怒中,一头雾水。
戚缙山眼中寒意未褪:“无论何时,你都是我戚缙山的夫人。”
他在说什么胡话,她不是他弟弟戚修玉的未婚妻吗?
谢明月惊讶地捻住衾被,这才发现,自己穿着御贡的浮光锦亵衣,躺在一张未见过的雕花拔步床内,房中一应陈设,更是陌生至极。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却这般袒露在未婚夫的兄长面前,而她的口齿间,尽数都是戚缙山身上那股浓烈深沉的冷木香气......
谢明月全身几乎羞成了淡粉色,见戚缙山沉眼盯着她,她又惊又怒,不敢呼叫,只能低声斥责他:“戚缙山,你这是做什么......呀!”
瞥见她的排斥,戚缙山的胸腔中怒意滔天,肆意的火热在眼中翻滚,他一把攥住女子垂在床榻边的绯粉脚踝。
灼热的气息洒在娇嫩肌肤上,谢明月被烫得一抖,忍不住轻声啜泣起来。
尝到她的泪,戚缙山眼中的怒火霎时熄灭。
“夫人。”
他低低叫她,谢明月羞怒至极,锤了他一下,“谁是你夫人!不许叫!”
这一锤,似是吹灭了戚缙山所有的热意,他眸色一黯,为谢明月将亵衣衣襟系好,给她盖上衾被。
“好好休息。”
说完这句话,他闭眼压下满身情绪,恢复成漠然模样,转身消失在款彩折屏后。
“夫人!”
待他离开,婢女梧桐匆匆绕过折屏。
看到面色娇艳,温软媚人的谢明月时,梧桐眼中填满喜色。
夫人这副模样,是终于肯同大爷亲近了?
欸,可方才大爷出去时,怎么还是一脸愠怒呢?
“你是…梧桐?你怎么变化这么大?”看到自己陡然成熟了好些的贴身婢女,谢明月一愣。
她赤脚跑到梳妆台边,看着镜中女子倦美的容貌,心跳漏了一拍。
她昨日才过十六生辰,什么时候长得这般成熟了?
“梧桐,现在是什么时候?”
“元庆三十年,四月十四......”梧桐呆呆开口,感觉自家夫人有些奇怪。
她抿了抿嘴,端上药碗。
“夫人快些用药吧,方才太医已确诊,您前几日吐血是因为服了破喉散,虽说是中毒,只要血呕出来便无事了。”
谢明月哪有喝药的心情。
她竟一觉睡到了十年后,从十六岁来到了二十六岁这年。
谢明月死死压住心底的慌张,竭力冷静地问:“我是不是嫁给戚修玉了?”
话落,梧桐大惊失色地摆手:“夫人别提世子了,若要让大爷听见,少不了又要同您争吵。”
想到自家姑爷那张威严的脸,她默默打了个哆嗦。
梧桐压低声音:“您如今是大爷的妻子,成婚十年怎能一直提世子?况且世子以前还与您有过婚约…”
谢明月一下子睁大杏眼,戚缙山说的竟是真的!
她倏然起身,颓靡沉肩:“我怎么嫁给他了......”
当年,她明明是戚修玉的未婚妻啊,而戚缙山还是戚修玉的兄长......
难怪他方才那般熟稔地折腾她,可十年前,她最讨厌的男人就是戚缙山。
看着镜中二十六的自己,她坐回床前:“为我更衣,我要回谢家。”
在此荒诞境遇中,谢明月唯一的念头便是回家见母亲,问清这一切。
然而梧桐却艰难启齿:“夫人忘了么,您十六岁那年,有名恶仆坦白当年夫人生产时产下一女婴和死胎,恶仆偷偷用自己的女儿替换了死胎,那被换的女儿就是您,您已经被谢家除名了。”
“什么?这绝不可能!”
谢明月摸着自己的头顶,母亲头旋上有朵花瓣胎记,她也有,母亲曾说过她们的胎记一模一样,她怎么可能不是母亲生的?
“我要去谢家问清楚!”
她想立刻就回谢家,梧桐却用力抓住了她的手。
“这么多年,您上门多次,谢家从未见您一次。您每次去,回来都要大病一场。”
谢明月被她拉住,渐渐冷静下来。
“所以我现在,除了戚缙山的妻子,什么也不是了?”
梧桐小心翼翼觑着她:“夫人,做大爷的妻子,其实没什么不好的,大爷如今官至三品,往后的前途大着呢。”
三品?谢明月暗暗吃了一惊。
就连她的父亲也是年过四旬后,加上有一些功绩,方才熬到三品,戚缙山不过而立......
她暂且放下悲伤的情绪,想快些理清眼前形势。
“你方才说,我吐血了?”
谢明月低头端详自己的手,苍白细瘦,就连方才镜中人的面孔,美则美矣,却带着倦怠的气息。
她曾是满京最负盛名的佳女,鲜衣云鬓,而今又是三品官员家眷,何至于过成这般枯槁的模样?
“是,您在戚家女眷祭祖时,饮了祈福茶后吐血,大爷请了太医为您诊治,如今侯夫人正在前厅查这事呢。”
没想到十年间,她的人生竟有如此巨变。
所以她是如何被谢家认定为假女儿,如何从戚修玉的未婚妻变成了戚缙山的妻子,又如何将自己过成了这般模样?
三个疑问落在谢明月心底,她微一思忖,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先摸清戚家的情况,起码在戚缙山面前不能露馅。
“我与戚缙山......感情如何?”
片刻后,谢明月恢复了理智。
“您与大爷......”
梧桐正要开口,外面传来婢女们惶恐的声音。
穿着玄金曳撒的男人缓缓步过折屏,肩宽腿长,衣襟上还有一丝被她攥出的折痕。
戚缙山竟又去而折返了。
谢明月愣愣地看着他。
方才她没看清,十年后的戚缙山光华内敛、矜贵清绝,与当初那个总是在人后冷冷盯着她的阴冷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谢明月,”他离她不远不近,满眼淡漠,仿佛方才唇齿交缠的情形是一场虚梦,“你的婢女芬儿招了,是你给自己下了毒。”
一起?
十年来,她对他说过的唯一一句“一起”,是要与他一起去死......
戚缙山勾起一丝冰凉至极的笑,谢明月不明所以:“怎么了?你若没空,我自己去也行。”
察觉到她话语中的软和,他诧异地瞥了她一眼,却对上她清澈的眼眸。
“有空,”他淡淡从她身边退开一步,分外疏离,“先更衣。”
谢明月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一直穿着亵衣在他面前晃悠。
她立刻红着脸躲到折屏后。
“劳烦你在外间等我,喝杯茶。”
戚缙山眉宇微动,看着她袅袅转去了款彩仕女图折屏后。
除去今日,他已有一年多未曾踏足过她的寝室,更妄论在此坐下饮茶。
今日,诸事都以一种他未曾想到的情形在发展。
打开衣柜,谢明月看着一柜老气横秋的衣物,皱紧眉头。
“夫人,有何问题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
谢明月摇摇头。
做人如穿衣。
十六岁的她,喜好用那些淡雅却靓丽的衣裙妆点自己,可二十六岁的她,衣柜里净是些死气沉沉的颜色。
就如同她镜中看到的面孔,了无生意。
她摸了摸自己细瘦的手腕,从柜中挑出一条绀青色的裙子,配了玉饰的头面。
这时,梧桐从箱底找出一条浅桃粉的薄斗篷。
“这斗篷不错。”谢明月眼前一亮,大力赞赏。
在谢家金尊玉贵地养了那么久,什么是好东西,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夫人,这是八年前大爷赠您的礼物,您当时发了脾气,说一辈子都不穿。”
谢明月诧异了一瞬,随即将斗篷拿来,斗篷很美,是她会喜欢的样式。
“我为何发脾气?”
梧桐抿了抿嘴,低声道:“那日大爷与您在花园中说话,世子来后,您便有些心不在焉,大爷发了火,您就将斗篷扔给奴婢,并说再也不穿了。”
谢明月张了张嘴,就算不知当时的自己到底在想何事,但她如今既然嫁给了戚缙山,就绝不可能再对戚修玉有任何想法。
“我不会因为戚修玉心神不宁,他误会了。”
她笃定道,而后垂眼细思。
若只因一个戚修玉,她与戚缙山应该不会闹到如此地步。
她更不可能,是这般死气郁结的模样。
怕是背后还有其他原因。
是什么呢?
谢明月摇摇头,很快打扮好,轻飘飘地出了里间。
“谢谢你的礼物,”她披着戚缙山送的那条浅粉斗篷,在他面前左右展示,“好东西藏着不用,终究是会腐朽生锈的。以前你的心意我未曾领略,今日突然悟了,往后,必定百倍珍惜。”
谢明月想到今日戚缙山说的那些话。
他以为她常年惹事是为了戚修玉,她想来想去,正好趁今日这个机会,同他将话说开,免得他以后总是疑神疑鬼。
戚缙山看着她,清冷的神色岿然未动。
似是根本不信她的话。
“你自便。”他推开手中茶盏,缓缓起身,身姿如松鹤,“人都到了,走吧。”
谢明月暗暗呼了口气,跟在他身后慢慢去往前厅。
一路上,她细想了一番顺清侯府如今的情形,重点落在谢晚晴身上。
谢明月万分确定自己才是母亲真正的女儿,这样一想,谢晚晴岂不才是那个假的?
虽然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但谢晚晴从小便爱同她掐尖使绊,这下毒的事,谢明月怎么看都是谢晚晴的手笔。
夫妻俩进入厅堂时,罗氏、云氏两位老夫人,以及谢晚晴已经坐在了厅内。
也是这时,谢明月才知晓,原来戚缙山说侯夫人罗氏不是他的母亲,并非赌气。
自他高升后,顺清侯就将他的生母云氏扶为了平妻。
侯府中,云氏是大老夫人,是大房太太;罗氏是侯夫人,二房太太。
如今戚缙山也是侯府嫡子了,且比戚修玉还要多占一个“长”字。
嫡长子。
高堂上,侯夫人罗氏板着面孔。
瞥见戚缙山与谢明月相得益彰的身形,她撇下嘴角,冷冷道。
“这下毒一事,早已有了定论,又何必兴师动众。”
真相她已查明,可方才戚缙山的人过来,又将人全带了下去。
这是干什么?公然打她的脸,不信她查办的能力?
男丁一般不插手内宅事务,更别说戚缙山公务繁忙,如今却为了谢明月这个妖精,将手伸到了内宅,真够怪的!
谢晚晴意味深长地看着谢明月,接话道。
“大哥贵为左都御史,日理万机,今日这点小事,大嫂也要劳烦大哥么?”
虽是三品官员,可戚缙山掌的是都察院与大理寺的实权,谢晚晴不敢得罪他,只能不动声色地挑拨他与谢明月的关系。
如今戚缙山要身份有身份,要官职有官职,什么都好,就是在娶妻上吃了亏,谢明月没了家世,就是个郁郁寡欢的花瓶。
十年来,她每每设计离间两人,从未失手,只今日谢明月居然没有忍下此事,而是敢找戚缙山为她撑腰。
这两人今晚又要吵架了。
谢晚晴幸灾乐祸,谢明月直接道:“我先被人毒害吐血,又被污蔑下毒搏宠,这是小事?”
她挑眉看着谢晚晴,就像以往在谢家时那样,面对她的挑唆,毫不留情:“先齐家再治国,缙山是我的夫君,府中出事,他派人助我,是为了稳定内宅,安心务公。再正常不过的事,到你口中却说得如此儿女情长,莫非世子夫人心底成日想的,也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儿吗?”
话落,不仅谢晚晴愣住,就连其他人,也都露出了怪异的神情。
以往谢明月恨不得和戚缙山一刀两断,又怎会当众与他亲近,还口称“夫君”?
他们俩能够安安稳稳站在一处,本身就是一件能让人大为惊奇的事。
“你胡说,世子前往晋州赴任两年,我负责府中大小事务,成日忙得团团转,你为何将我说得如此不堪!”
谢晚晴这下是真的气红了眼。
自她入府,罗氏将管家权交到她手中,她便做起了当家主母,而谢明月成日窝在自己的院子里悲春伤秋,大房无人管事,戚缙山公务又忙,后来云氏做主,将大房的事务也交由给她打理。
虽说多了些事,但戚缙山的事不让她管,谢明月又默不作声,谢晚晴从大房捞了不少好处,时不时还能给谢明月添堵。
就算偶有几次闹起来,两位夫人也都站在她这边。
想到这,谢晚晴准备利用老一套对付谢明月。
“谢明月,你不管事还......”
可戚缙山不给她继续的机会。
“闭嘴。”
他坐到堂上,抬眸间威赫毕露,顷刻间这顺清侯府的前厅,就变成了都察院内审案子的大堂。
肃穆而寂静。
“带上来。”
戚缙山沉声吩咐,当着府中女眷们的面,便有手下带来两名仆从,又陆续呈出一系列涉事物件。
他拿出查案时的手段亲自审讯时,这桩内宅阴谋顿时就有些不够看了。
谢明月坐在一旁,正欣赏着戚缙山优越的侧脸,头突然一阵针扎似的痛起来。
完了,她的隐疾过了十年,居然还在。
话音刚落,谢晚晴猛地抬头,目眦欲裂。
罗氏疑惑一瞬,随即脸色变得极为可怕。
“账上余银呢?”
她猛地起身走到谢晚晴面前,满脸风雨欲来。
谢晚晴颤抖着胳膊,细声道:“在、在......”
“钟嬷嬷,带人去库房查!”
罗氏当即唤人,狠狠一拍桌子:“谢晚晴,你给我老实交代!”
她一向自持身份,发火也是隐忍,如今发起狠,谢晚晴害怕极了,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谢明月在一旁火上浇油:“侯夫人,您也是当过家的,想必能懂,余银去了哪儿。”
罗氏脑子突突直跳,看向谢晚晴:“你是不是将余银拿去放了?”
谢晚晴不说话,罗氏便知她默认了。
她想到罗家当年的一位远亲,也是将账上的钱放了出去,后头收不回来,到处拆东墙补西墙,搞得人尽皆知,丑事传到京城。
可顺清侯府没有落魄,她更不苛刻小辈,谢晚晴何至于也干出这种事来?
钟嬷嬷很快带着人回来。
“侯夫人,府中库银只存了一匣,其余的几大箱,都空了。”
罗氏顿时天晕地转。
“母亲息怒,儿媳知错了,这就叫人去将银子收回来,其中缺的,我用嫁妆补上。”
谢晚晴无力回天,只能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收不回来了,”谢明月在一旁和没事人一样微笑,“弟妹不知,今日一早的驿报,宝通钱庄宣告关闭,钱庄背后的人卷款逃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叹,总算是知道戚缙山为何让她迟缓两日再提此事,看来这谢晚晴暗中之举,宝通钱庄的动向,悉数都被他看在眼中。
若她提前揭发此事,谢晚晴将银钱拿回,便大事化了了。
谢晚晴猛地瞪大眼睛:“怎可能!”
宝通钱庄是新开的小钱庄,原本她不信的,可钱庄给的利钱实在太高,以至于她都心动了。
要说困难,她也没有,只不过人心不足蛇吞象,日日经手那些银钱,加之戚缙山总给谢明月弄些珍惜玩意,她看在眼里,难免眼热,于是私下的花销愈发大到了连二房都兜不住的地步。
谢明月命人取来驿报给罗氏看。
“你、你!”
罗氏眼前一阵发黑,恨不得将谢晚晴生吞了。
“五万两余银啊,全被你糟蹋了!”
谢晚晴没想到会这样,一时除了垂泪,都不知该说点什么。
“侯夫人别气坏了身子,”谢明月慢悠悠坐下,见谢晚晴身后的丫鬟婆子瞪着自己,冷笑一声,“府中发例钱的日子快到了,当务之急,是想想这银子从何而来,别动摇了下人们的心思才好。”
“自是从她嫁妆中扣!”
罗氏脸色铁青,谢晚晴哭得不能自已:“母亲,儿媳的嫁妆哪够得了这么多呀!”
大房加她放的钱,一共八万两呢!
就连偌大的侯府,一年到头纯落下的营收也不过一万出头。
“虽你动了大房的银子,但如今得稳着府中人,这样吧,你同我做个交易,大房的那三万两就不用还了。”
谢明月伸手托腮。
谢晚晴恨死了她,又不能跳起来骂她打她,还得依赖她为自己解决困境,只好忿忿开口:“请大嫂说明,做何交易?”
谢明月在空中一点:“弟妹将嫁妆中那两座粮油铺赠我。”
那两座铺子,原本是谢夫人的嫁妆,虽未来得及重新接近谢家,但谢明月相信,母亲无论如何不会抛弃她。
她心知肚明,谢晚晴才是那个冒牌货,她不希望母亲的嫁妆落到谢晚晴手上。
一刻也不行。
谢晚晴一怔,随即死死咬住嘴唇。
那两间铺子灰头土脸,不如她嫁妆中那些布庄、胭脂水粉铺来的鲜丽,但赚钱的能力可不小,不声不响就能让她年入好几千两。
谢明月居然要那两间铺子,可她还不能不给!
“你、你都不是谢家人了,怎还肖想我母亲的铺子......”
她低低开口,谢明月听到了,眼底划过一抹厉色。
“你还犹豫什么,难道指望我用嫁妆给你填补吗?”
罗氏没好气地看着谢晚晴那小家作态,呵斥。
“快些,晚些你们父亲要来,难道这事还要捅到前院去?”
她话音未落,顺清侯肃穆的声音就自屋外传来。
“怎么,还不准备让我知道?”
屋内人俱是一惊,罗氏没想到顺清侯这么快就来了,都没来得及派人阻拦。
而顺清侯身后,还跟着戚修玉。
一瞧见他,谢晚晴更是眼泪汹涌。
戚修玉也没想到,妻子一向温婉贤淑,无怨操持,背地里居然做着放贷这种市侩之事。
谢晚晴梨花带雨的脸在他眼里,顿时丑了几分。
下人上前,低声为顺清侯讲了一遍方才发生的事,顺清侯云淡风轻的脸色渐渐转为恼怒,猛地一拍桌。
“真是糊涂,老二家的,多亏明月愿意帮你,你哭什么哭,若没你的贪心,还有今日这事吗?”
他久不发怒,一旦脸红起来,就连戚修玉亦是感到心惊。
“父亲,”他温声劝慰,“此事是晚晴不对,您也别气坏了身子,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将公中银钱补上,只是困难当前,大嫂怎么趁机夺晚晴的嫁妆呢......”
戚修玉当然知晓一切都是谢明月挑的事,不仅他知晓,罗氏、顺清侯,哪个不知道?
可若谢晚晴没做这糊涂事,谢明月想挑唆也挑不起来啊!
顺清侯见他还拘泥于大房二房妯娌间那点斗争,恨铁不成钢地抖着胡子:“什么叫夺,那是她用大房被昧的三万两换来的!”
戚修玉就觉得父亲又开始偏向大房了。
他才是侯府未来的继承人,顺清侯却偏心一个原本该是庶出的儿子。
这般一想,他心底有些火气:“父亲,儿子此次高升,怕是还要仰仗谢家在朝中说话。”
所以不能在此刻处置谢晚晴。
此话一出,谢明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这一笑,顺清侯被一口气堵得面红耳赤。
他是闲散侯爷,在朝中没什么分量,大儿子凭自己挣出一份地位,这个从小养大的嫡子反倒一口一个岳丈。
他用力攥着手中佛珠,质问:“没有岳家,你就不能成事了?没出息的东西,白在外头锻炼了!”
戚修玉被训得脸色一白,顺清侯厉色吩咐:“大房愿意帮你们,你们不要不领情,若到时候篓子捅大了,丢了侯府的脸,都给我滚!”
“还有,”他指着谢晚晴,“敢做这种丑事,你给我到祠堂跪着去,我不发话,谁也不许让她起来!”
谢晚晴哭着在公婆丈夫的目光下将铺子的地契给了谢明月,又被戚修玉陪着去跪祠堂。
谢明月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原本要走,顺清侯与罗氏低语几句,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突然命身旁下人退去,房中只留下他们三人。
“老大家的,你留下,我们说几句体己话,”顺清侯朝谢明月抬抬下巴,示意她坐下,“当年之事,是我们不好。”
当年之事?
谢明月的耳朵一下子支棱了起来。
戚修玉身长玉面,即使成婚数年,依旧是许多京中女子的梦闺人,眼瞧着他与十年前更显尊贵的模样,谢明月的目光一寸寸冷下来。
娶了谢家女,五年来在各地任职镶金,戚修玉结束了晋州府尹的任期,即将回京扶摇直上。
朝中都道,顺清侯府这是要出第二个天子宠臣。
可她,一定会让他和谢晚晴的好日子就此到头!
目光迎上那陌生又熟悉的女子,戚修玉微一惊愕,随即从善如流地躬身行礼。
“见过父亲、母亲,还有大哥......大嫂。”
略微一顿的话语空当,戚缙山眼中讥诮毕露。
大嫂?
若非他某次查案,中途误截到戚修玉的家书,又不巧看到最后一行“问明月安”,他就真信了这弟弟现在表现出的恭敬。
家书是写给罗氏的,倒是从未到过谢明月手中,也正因如此,否则,恐怕他早已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察觉到身旁男人气息森寒,谢明月压住被他莫名冷淡的委屈,偷偷朝他挨去,碰了碰他的手背。
她一边“表忠心”,一边觑着戚缙山的脸色,见他神色不变,不禁暗自叹气。
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可是今日入京的?怎么也不预先差人回来通报,好叫家中马车去接。”
罗氏多年未见亲子,克制地表达着关心。
“儿子身侧亦有地方安排的人手,又何必折腾,”戚修玉笑着走到戚缙山与谢明月面前,“大哥、大嫂。”
方才戚缙山与谢明月便没应他的行礼,如今他专程走到两人前,戚缙山依旧冷面相对,只轻轻“嗯”了一声,点头示意。
谢明月见状,思绪一转,也跟着轻轻应了一声。
夫妻俩如出一辙的冷淡疏离。
戚修玉微微一愣。
虽说他离家数年,但以往谢明月每每见到他,总是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致使她与戚缙山两人不欢而散,怎么如今倒和戚缙山一个模样。
看着这夫妻俩相得益彰的身形,他眸色一暗,镇定自若地微笑:“我回来得晚,怕是耽搁了家宴开席,让大哥大嫂等急了,我这就回院更衣。”
罗氏看不得自己的儿子在戚缙山面前低声下气,开口道:“不晚,晚晴和枫儿也还未到,你快回去更衣吧。”
顺清侯府是头等门第,即使她再不舍得儿子辛苦,席前更衣的规矩总得遵守。
戚修玉转身回院,谢明月皱眉看着戚缙山,见他一个眼神也不给自己,顿时有些气闷。
摸也摸了,还要如何?
真是小肚鸡肠。
她小声问身后的梧桐:“枫儿是谁?”
“是二房的嫡孙,二爷和二夫人的独子。”
戚修玉和谢晚晴的儿子?
谢明月略一挑眉,恍然大悟。
怪道大房无子,顺清侯与罗氏却并未火急火燎,原来是世子膝下已有继承人了。
转念一想,那如今这顺清侯府里,戚缙山挣来的一切,将来岂不是都要给谢晚晴的儿子继承?
除非她也与戚缙山生孩子......
一想到这,谢明月就脸颊生热,她拍拍自己的脸,重新坐好。
半晌,屋外响起孩子的笑声,戚修玉与谢晚晴牵着个四五岁模样的男童走进厅内。
“枫儿,叫人。”
知晓夫君今日归来,谢晚晴打扮得如出水芙蓉,粉腮桃面,不过看向谢明月时,被她白皙红润的脸色衬得有些疲惫模样。
毕竟二房不比大房清闲,她也不像谢明月,谢明月不伺候婆母,她却要每日晨昏定省,时时伺候在侧。
谢明月对谢晚晴和戚修玉的孩子没什么兴趣,转脸过去问戚缙山。
“为何不理我?”
她知晓戚缙山这异样是因为戚修玉,可她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呀。
难道这也不能打消他的疑心?
谢明月从桌下过去牵他的手,戚缙山眉心一跳,背脊绷得挺直,反手抓住她。
“没什么,用饭。”
他将谢明月的手推回来,谢明月手心一冷,狠狠缩回袖子。
算了。
“大伯、还有......”
戚若枫叫人叫到两人面前,看到谢明月时,眼中闪过一丝迟疑,想到方才娘亲嘱咐的话。
谢明月耐着性子等他叫,没想到他却一瘪嘴,哇哇大哭起来。
“娘!爹!枫儿害怕!”
这一嗓子嚎到了所有人的心里,奶娘慌忙上前将戚若枫抱走,谢晚晴惊慌地倚在戚修玉身边,软着嗓子:“夫君,好端端的,枫儿这是怎么了。”
罗氏冷哼一声,身侧的嬷嬷便故意道:“呀,莫非小少爷是瞧到了什么?”
方才戚若枫就在谢明月面前,她这话暗指什么,再明显不过。
谢明月轻嗤一声,大大方方开口:“嬷嬷这话是指我身上有东西,我不吉利?”
没想到谢明月会如此直接,嬷嬷慌了一瞬,罗氏按住她,慈眉善目道:“嬷嬷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枫儿哭得厉害,大伙儿心疼罢了。”
她忘了提醒身边人,如今大房的媳妇改头换面,不好对付了。
谢明月却不肯吃亏,戚若枫盯着她的模样,明显是受了嘱咐,至于谁能嘱咐他,那自然是......
她的目光落到二房一行人身上,谢晚晴想拿孩子作笺,也得看她愿不愿意!
她微微一笑:“也是,谁让我才被弟妹毒害过一回呢,吐了那么多血,阳气不足倒也正常。”
这话一出,罗氏与谢晚晴的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戚修玉敏锐地没有说话,顺清侯疑惑道:“什么毒害?”
他不问府中事务,是以罗氏并未将此事告知。
谢明月重新落座:“不是什么大事,勿要惹得父亲心烦,且弟妹也已受过罚,只是扣我不吉利这样的大罪,我可不能白白受下,要么,去请来护国寺的高僧为我瞧瞧?”
顺清侯眉头紧皱,罗氏见状眉心直跳,赶紧给儿媳妇使眼色。
此事本就二房理亏,谢晚晴在外的名声素来贤淑,眼下戚修玉正要高升,若真让谢明月闹出点风波来,被外人知道了还得了?
谢晚晴抱着孩子勉强一笑:“大嫂言重了,不过是枫儿哭闹,与大嫂没关系的,是我没管好孩子。”
“知道是孩子没教好就行。”
谢明月淡淡拾起帕子净手,众人讪讪入座,这时戚缙山却突然开口:“枫儿可开蒙了?”
谢晚晴不知他为何发问,如实答道:“已开蒙一年,《百家姓》《千字文》都会背了。”
她暗暗炫耀,戚缙山却将手帕往桌上一掷,轻描淡写:“开蒙先生是哪位,不如换了。”
此话一出,戚缙山周身陡然溢出一股戾气。
“胡说什么?”
他按住谢明月的手,所有的冷戾全都刺向了云氏。
早就知晓母亲不喜妻子,但亲眼瞧见云氏送给谢明月的镯子里有绝嗣药,戚缙山心底的冷意在翻滚沸腾。
他应该护好她的,可他的生母却在暗地里肆无忌惮地伤害她。
是他的失职。
“母亲,您还有何要说的?”
云氏的嘴角渐渐绷紧。
她不喜谢明月,就是因为此女勾得自己的儿子过于魔怔。
他们孤儿寡母奋斗到今日,她绝不会让任何人影响自己在儿子心底的地位。
谢明月这个女人,绝不能留在她儿的身边!
“缙山,我是你的母亲。”云氏白着脸,在下人的搀扶下摇摇欲坠,“你就如此听信谗言?”
“可明月也是我的妻子。”
戚缙山对着云氏淡声道。
“母亲若坚持白嬷嬷所言非实,不如我们到前厅去,派人去医馆查,看看此药到底是谁去买的。”
本就是她的人去买的,还查什么?
看出戚缙山不给自己留情面,云氏面如死灰:“我近日不适,经不得这些折腾。”
“母亲本就身有沉疴,今日怕是又犯了,不如在院中将养些时日,这大房人手事务,还是交由明月打理。”
戚缙山眼也不眨,就将云氏软禁在了院中。
他转头看向谢明月,谢明月朝他微微一笑:“不错,既然母亲身体不适,儿媳愿意分忧。”
虽说谢晚晴将账本给了她,但大房的多数人手其实都被云氏掌在手中,如今有了戚缙山发话,谢明月再管束起下人来,就会容易很多。
云氏再不甘心也没用,白嬷嬷反水,她给儿媳下绝嗣药的事若是闹大,对她没有一点好处,罗氏更是会趁机穷追猛打。
只是禁足几个月,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年她入侯府时什么都没有,不还是一步步走到了和罗氏平起平坐的位置?
只要她还是戚缙山的母亲,就天然能够压谢明月一头。
想到这,她不甘地瞪了谢明月一眼,灰溜溜回了院子。
婆子们都被拖下去处置了,谢明月看了地上被搜出来的好东西一眼,摇了摇头。
云氏找的人也太没水准了,就连这些东西也敢贪,戚缙山送她的都是好东西,不说御赐,也是独一无二,若是拿出去卖了,顺藤摸瓜也能摸到她们头上。
当真是手贪又没眼界,难怪只能跟着云氏一起被收拾。
她抿嘴笑了笑,戚缙山看在眼中,还以为她在惋惜那些礼物。
“往后我再送你,这些已经脏了,不必再看。”
他犹豫一瞬,揽住谢明月的腰。
“夜深了,去休息。”
谢明月顿住脚步:“大爷回院,拖我做什么?我的院子就在此处。”
她要挣脱,戚缙山牢牢握着她的软腰,深深看向她。
“不怕屋内有其他毒?”
一句话让谢明月神色凝固。
确实,她也不确定过去十年,自己的屋子里是否也被动过手脚。
她略一迟疑,戚缙山便勾起一抹淡到看不见的笑。
“先去我院内歇一晚,明日我命人将琼华院里外检查一遍。”
闻言,谢明月的脸瞬间爆成了绯色。
她与戚缙山是夫妻,夫妻睡到一处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可如今的她......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啊。
她一步一挪地磨蹭到戚缙山的栖海院,戚缙山瞧见她不情愿的样子,眸色晦暗。
“你睡此处,我去耳房。”
他转身就走,谢明月只来得及摸到他的衣角,便看着人大步出了门。
瞧戚缙山的面色,分明是不高兴了,也是,谁成婚十年,还要被妻子赶去耳房呢。
她看着自己鸠占鹊巢来的房间,内心逃过一劫的高兴突然就被一股烦闷占据。
昨日还在讨厌的人,一睁眼就成了自己的夫君,谁能这么快适应?
可想到戚缙山那熬到通红的双眼,谢明月又有些心软。
他对自己,好像还挺好的。
以往在谢家,祖母磋磨娘亲,父亲也多半和稀泥,可戚缙山为了她,眼也不眨就下了云氏的面子。
罢了。
“梧桐,快去请大爷回来,”叹了口气,谢明月在床边坐下,“就说我怕黑,不敢一人在他房中睡。”
梧桐眼神亮晶晶地出了房门,又过了一会,一阵冷风吹过,戚缙山复而折返。
“十年了,什么时候有怕黑的毛病?”
他绕过屏风,一步步朝谢明月走来。
谢明月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一直都有,未同你说罢了。”
她就看在他这么辛苦的份上,忍让一回吧。
戚缙山解开外袍,露出微微湿润的亵衣。
他已沐浴过,乌黑的发垂到胸前,比起束发时的凛冽多了几分温润。
见他坐到床边,谢明月赶紧缩到床内侧,直挺挺躺着,僵硬到手脚发麻。
她不知,这是十年来,两人头一次同床共枕。
“睡吧。”
戚缙山面色如常,放下幔帐后安静躺在外侧,与她隔着一段距离。
谢明月嗅着身旁源源不断的冷木香气,脑中全是不断掠过的回忆。
方才她刻意摔落那镯子,戚缙山分明看了一眼,却装作未知,一力跟着她的节奏走。
“戚缙山,”她忍不住开口,“你不怪我?她是你的母亲。”
两个聪明人在一起说话,许多事不必言明。
戚缙山沉默一瞬,缓缓道:“母亲有她的夫君,我是你的夫君,自当护你。”
他何尝不知,今日之事是谢明月布局为之。
可若没有这桩婚事,她与云氏就是陌路人,是因为他,她才被迫被母亲恨上,下毒。
这府中,若没了他,还有谁会护她呢。
正出神想着,戚缙山的身侧突然压来一袭温软的气息。
谢明月裹着被子,感动地凑到他身边:“谢谢你,戚缙山,你人真好。”
你人真好。
这句话似乎与多年前的一场记忆重叠,戚缙山平静的内心不可抑制地涌上一股冲动。
他倏然翻身,将谢明月半压到身下。
“是吗?”夜色里,他漆黑的眸子深处燃起一簇火光,“那夫人可有何奖赏?”
谢明月感觉到一只手探进了自己的衾被。
握住了自己冰凉细瘦的手腕。
翌日,谢明月起得很早。
她院后有片竹林,现在此设了琴座,随着莲子香炉顶上青烟袅袅,谢明月轻轻拨动琴弦,漫不经心地思考。
昨晚,她找梧桐细问了侯府中的各房关系。
顺清侯这一支,是主家,另有三房旁支,各自开根散叶。
因着早些年,侯府刚扩,又不甚热闹,于是顺清侯与戚缙山商议,将三房旁支也安置在府中西面,如此一来,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公中事务,自然由管家的谢晚晴握在手里。
谢明月昨夜想了很多,要对付戚修玉,不容易。
他是罗氏独子,就算顺清侯如今偏向戚缙山,可罗家也是京中权贵,戚修玉又是世子,若有个三长两短,会惹来严查。
谢明月也不想手段粗暴,她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们夺走的,她都要拿回来,谢晚晴,便是一个突破口。
拿她开刀。
谢明月软唇轻抿,起身回到院内,取出那叠账册。
云氏软禁在院内,罗氏日子逍遥,她带着账册找上门时,罗氏正含饴弄孙,吩咐厨房做戚修玉爱吃的菜,听下人来报,说谢明月质证谢晚晴管家贪银,不禁狠狠皱了皱眉。
“家宴刚过,她就又生事!”
罗氏从榻上起身,让乳娘将戚若枫抱走,来到外间。
谢明月喝着她院中的茶,一身鸥蓝织锦流云裙,垂眸拂着茶香,温雅淑怡。
罗氏的一腔怒火顿时卡在心口,不上不下。
她想到很久以前,谢明月与戚修玉还有婚约时,她对这个未来儿媳很是满意,还未过门,就置办了许多东西,又在人前日日夸赞。
谁料有朝一日,谢家双姝竟被曝出一个是假的。
罗氏初闻这一消息时,心里“咯噔”一跳,说是自私也好,心里念了千万遍,希望假的是谢晚晴。
可到后来,被赶出谢家的是她极为满意的儿媳人选,且谢明月又摇身一变,嫁给了她最讨厌的云氏之子。
罗氏对谢明月的拳拳疼爱,尽数化为了一种羞恼。
那阵子,谢家与顺清侯府都蒙羞不少,但戚修玉还是娶了谢晚晴,一切尘埃落定,结两姓之好。
再往后,她做了祖母,往事便都放到脑后了。
但谢明月如今又出来行走,罗氏看着她如花的模样,不自觉就想到了以前。
她暗笑一声,人老了,念旧,谢明月再出色,那也是云氏的儿媳,云氏是她的死对头,她称赞她的儿媳做什么。
“明月,你说晚晴贪银,可有证据?”
罗氏撇下嘴角,落座。
谢明月淡淡抬眸,梧桐带着两个捧着账册的嬷嬷上前。
“侯夫人,账本就是证据。”
她在账本侧面做了标记,嬷嬷不识字也能翻到位置,罗氏捧着账本一看,果然看出许多不得了。
但......
她细眉拧紧:“这都是你大房账册,你找到我这里来,是要讨说法?”
谢明月没说话,罗氏自觉猜对了,虽然恼怒谢晚晴弄鬼,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媳,自然要为她兜着。
她语重心长:“你身子好了,大张旗鼓地管家是好事,但晚晴帮你管了那么多年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侯爷也在,这事还是莫要闹大了,否则他们又得说你万事不管,到头来,下的是你自己的名声。”
谢明月轻轻笑了一声,目光冷凝:“是,以前我不管家,做得不对,不过侯夫人想让谢晚晴将功赎罪,也要看看她贪的数目。”
她取出早就做好的账册,罗氏一看,眼皮突突直跳,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
三万两,谢晚晴胆大包天,这些年竟从大房账上掏了三万两!
“去给我把她叫来!”
罗氏沉下脸,对着谢明月都不好意思再摆脸色。
这么多银两,难怪谢明月不依。
她心底一颤,问:“明月啊,这事,缙山不知道吧?”
若让戚缙山知晓,那她这侯夫人真是没脸做了。
她向来不喜大房,以正室自居,没想到自己的儿媳却暗中贪昧大房的银两!
若要让云氏知晓,怕是要笑掉大牙,往后她在府中,还有何威信可言?
谢明月淡淡一笑:“后宅之事,我怎会去烦大爷?”
罗氏稍微放下心,朝她保证:“晚晴这事确实过分,我定让她将这窟窿补上。”
谢晚晴有谢家的嫁妆,再如何,总不至于连三万两都拿不出手。
谢明月见罗氏的人去喊谢晚晴,又扯了扯嘴角。
“母亲以为我是心疼那些银钱?错了,弟妹不仅管着大房的账,二房,公中,不都是她在打理?她能捞大房油水,母亲又焉知,二房与公中的被她捞了多少呢?”
罗氏猛地一震,瞬间攥紧了椅背。
是啊,这些年,她大小事权放给谢晚晴,这其中会不会......
撞进谢明月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罗氏顿时心如擂鼓。
这事,可别大到她兜不住为好。
谢晚晴不知罗氏叫她何事,但听闻谢明月也在,便提着一颗心,待看到罗氏身旁摞着的账本时,心底一紧,进门便跪倒在地,乖顺道:“母亲,儿媳知道错了,不该动大房的账银,只是当初大嫂病重,枫儿出生,加之夫君在外为官,不比京中关系紧密,万事都要打点,儿媳这才不得已生了心思。”
爷们的事,确实怠慢不得。
戚修玉在外行走,确实花费甚多,罗氏听着,心想三万两怕是不够,更加担忧她动了其他的。
“你给我跪着。”
她没好气地瞪着谢晚晴,明明是大家闺秀,却总爱做出柔弱小气的姿态。
再瞧瞧谢明月优雅吃茶的模样,罗氏更不想往地上看了。
“去把二房和公中的账本都搬来。”
她不信谢晚晴了。
谢晚晴跪在地上,心底一寸寸滋生出恨意。
这么多年她都过来了,偏生谢明月又出来搅事!
好在那日交出大房账册后,她连夜梳理了其他的账,虽也有疏漏,但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罗氏要查也查不出什么。
账本很快被搬来,罗氏挑了几本细看,她眼光老辣,确实没挑出什么大毛病。
看来谢晚晴的手脚多数动在了大房。
“你还算清明,这些年动大房的银两,赶紧还回去,知不知道?”
她轻叹一口,勒令谢晚晴填窟窿。
谢晚晴不情不愿,但被抓了现行,只能点头。
谢明月却又是一笑。
“侯夫人,账本没问题,不代表就没事了。”
她缓缓起身,裙裾荡在谢晚晴身侧,令她心绪难平。
“不如瞧瞧,账上这些余银,还在不在。”
戚缙山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眼见他神情不对,谢明月忙解释:“自我病后,记性越发不好,许多事情都忘了,梧桐也说,我近日忘得比以前多了些,怕是还要找机会瞧瞧大夫。”
想到她那积年沉郁的病,戚缙山眸中情绪起伏不定,到底还是克制住了,只握住她的手,缓缓道:“竟连十年前的事也都忘了?”
“嗯......时间本就久了,只记得一些断断续续的。”
谢明月心惊胆战地应了一声,不知糊弄到他没有。
“也好。”
戚缙山低眉敛目,眸光变得悠长。
难怪近日她像是变了模样,若真忘了那些事,也就不用日日难过煎熬了。
他牢牢攥着她的手,像是害怕她跑了般。
“既然忘了,就别再问。”
谢明月有些焦灼,什么叫别再问?她如今费尽心思想知道的,就是谢家为何草草赶她走,她又为何嫁给了他!
她想知道,到底是哪些人对她不好,那些事同谢晚晴、戚修玉又有没有关系,若识不清人,她怎能在侯府里混下去?
看出戚缙山不愿说,她掩住心底焦急,温声道:“好,你要回府吗?我想去街上逛逛,半路放我下去吧。”
谢明月打算回头找那妇人再问问。
戚缙山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却并未点出。
“夫人这么着急走,是害怕今日闹的这出吃醋被我取笑?”
他眼中如初雪化春,谢明月恼怒不已,嘴硬道:“什么吃醋?没这回事,我既要管家,这账上一大笔支出,总得问清楚。”
“是,夫人的一切都是为了管家。”
戚缙山不戳破她,只淡淡笑着,起身将马车让给她,自己带着小厮下车步行。
“都察院离此处不远,我去看看卷宗,夫人路上小心,记得今晚早些回府。”
看着他稳稳向前的背影,谢明月心底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越是同戚缙山相处,心底对他的抵触与害怕便越是消融。如今的戚缙山举止投足皆是芝兰玉树之态,对她更是内敛克制,若非她刻意去想,常常都能忘了此人当初阴鸷的模样。
他如今,似乎是个好人了?
谢明月闭眼压下莫名的心绪,扭头吩咐马车重新驶回桂南坊。
到了桂南坊前,她正要下车去见白馨,问问当初救她是何事,突然前面驶过一辆马车,速度极快,窗帘被风掀开,露出一张浓艳的面孔。
谢明月呆了一瞬,瞬间攥住梧桐的胳膊。
“梧桐,那马车中坐着的女子,是不是有些像木槿?”
梧桐也看到了,闻言激动点头:“是!夫人,木槿鼻子旁有粒小痣,那是木槿没错。”
谢明月当机立断:“车夫,跟上前面那辆马车!”
马车启程,梧桐双目含泪,不能自持。
“当初木槿姐姐才是领着奴婢们伺候您的头一个,后来也是第一个被谢老夫人卖的,若如今能知晓她的下落,那真是......”
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谢明月也绷紧了心。
毕竟醒来前,木槿她们四个还在自己身边花团锦簇,可十年后,她的人各自失散,只有一个梧桐留在身边。
马车一路跟着,停到了京城最繁华的首饰楼前。
谢明月飞快地赶到木槿的马车前,车夫一身细棉马甲,看样子像是富贵人家的。
“这位夫人,这是瑞亲王府的马车,莫要冲撞了。”
他说完,才看到谢明月身后顺清侯府的马车。
这么年轻的夫人,莫非是戚家那位贤德贤淑的二奶奶?
车夫目光犹豫,梧桐当即道:“这是咱们顺清侯府的大奶奶。”
戚阎王的老婆?车夫顿时打了个激灵。
戚缙山在外行走,盛名震天,就连皇亲国戚的面子也敢撂,不是说他的老婆病得厉害,从不外出吗?怎么今日乍见,并无病弱的模样?
他连忙谄媚弯腰:“小的见过戚大夫人。”
谢明月微微一笑:“这里头是瑞王府的哪位姑娘?我瞧着有几分面熟,有些像我的旧友。”
车夫闻言,面色松快了些:“嗐,这里头是咱们王爷的五姨娘,花楼出身,夫人怕是认错了。”
花楼?谢明月的心抖了抖。
见车夫一脸轻率,她按捺着心底的不悦,缓声道:“不如让五姨娘见我一面,以免多年好友错过。”
车夫有些不情愿,然而谢明月的声音传到了马车内,里面的女人听到后,有些激动地拉开帘子,她一侧脸,便对上了一双含泪的眼睛。
“木槿!”
谢明月微微睁大眼睛,梧桐赶紧对着车夫道:“五姨娘就是咱们夫人的旧友,快打开车门!”
车夫惊疑地看着谢明月,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嘀咕:“咱们五姨娘是那种地方来的,怎么会是戚大夫人的旧友?”
木槿从车上下来,紧紧握住谢明月的手,呜咽流泪。
“木槿,真的是你,太好了。”
谢明月与她凑在一起,突觉有些不对劲。
“你......”她和梧桐仔细打量,木槿神色激动,一直呜呜痛哭,却始终没有说话。
梧桐如遭雷击:“夫人,木槿姐姐她、她似乎哑了。”
谢明月怔怔看着木槿卡住自己的脖子,苦笑示意,眼泪倏然落了下来。
她的木槿,过去能言善道的木槿,如今却成了哑巴......
木槿看到她哭,忙用手比划:“小姐莫哭,奴婢如今过得很好,并未受苦。”
谢明月心底一酸,瞧木槿的模样,绫罗裹身,确实过得不差,可王府的妾室又岂是好做的?
她按下酸涩情绪,正色道。
“木槿,十年前谢家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如何被谢家卖了,成了这样?”
木槿呆了一瞬,梧桐忙说:“夫人生病后,有些事忘了,我也不知道当初的事,木槿姐姐,现在全靠你告诉我们。”
对着她们的目光,木槿一跺脚,跑上马车拿出一盒湿的颜料。
谢明月这才想起,木槿是会写一些简单文字的,这事不好比划,只能写字。
只是她们身上也未带纸笔,而车夫还在催促:“五姨娘,莫忘了要替王妃取头面,若是迟了,小的可不包替您说话啊。”
“催什么,我先同你们姨娘叙叙旧,花不了多久,若是你们王妃怪罪,尽管搬出我来,来日我亲自登门赔礼。”
谢明月冷冷地看他一眼,要梧桐过去给车夫塞了一粒银子,将他遣去一旁吃茶。
木槿感激地看着她,拿着笔要挽起自己的袖口,谢明月连忙伸出手:“在我胳膊上写,你待会回去要见主母,不好收拾。”
木槿略一迟疑,便在她白皙的手腕上慢慢写下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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